中午的食堂喧闹得很，餐具的声音，交谈的声音，同学刷饭卡的声音，这些声响混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没敢可言，绝对是噪音。

曹植一边恨恨的用筷子夹断面筋，一边抱怨：“今天这老师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考所谓的孟德新书里的题目。不知道孟德新书已经被我老爹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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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考试，焦仲卿也突然精神起来，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搭说：“阅读题的第二题你们怎么回答的？”

曹植笑了笑：“怎么答的，就是根据课本上那么答得啊，作者已不好色之词变白他并未曾做贪官，或者是警醒自己不要贪恋女色，因为作者有糖尿病。”

“我错了，我没按课本上答！”坐在两人对面的司马相如说:“我当然没当过官儿，也没有糖尿病。我写这个东西其实只是在模仿登徒子赋，给这赋写个同人文。”

甄宓一头清汤寡水的长发披肩，她迈着步子紧紧跟着曹丕，“曹丕，你能不能慢点儿走。”

曹丕眼见着就要跨进食堂的大门，还是被甄宓给抓住了，女孩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角：“你跑什么啊？你今天上午的英语笔记我帮你全部都做好了，重点都帮你圈了起来，语法你不懂就来我们班里问我，都快考试了，你就别整天去鬼混，曹叔叔知道又该骂你了。”

曹丕连忙点头：“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那个什么，你先把我放开，我要去窗口买一杯葡萄汁。”

甄宓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对啦，司马老师给你留的帝都大学文学系的高考参考真题我帮你把重要的内容抄写了下来，你睡觉之前也看看，别仗着自己语文成绩好不当回事儿，有很多地方还是很重要的。”她说话间从背上的书包侧包里拿出一杯葡萄汁递给曹丕：

“别总喝那些高糖分的饮料，这是我早晨来学校之前帮你榨的葡萄汁，你就别去买了。”

曹丕接过甄宓手里的杯子，脸上满是不耐烦，这时候他刚好看见自家弟弟和司马相如焦仲卿等一众人在食堂靠门处吃饭，他冲着甄宓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我去找曹植了哈，你也赶紧去吃饭，走了走了。”

曹丕的衣角从甄宓指尖脱离，女孩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眼睛里写满了失落。

曹丕把那杯葡萄汁丢在曹植的饭盘前，转头朝窗口走，没走几步又转了回来。

“这又是甄宓送的？”曹植顶着看上去漠不关心的脸问。

曹丕什么都没说，只朝他伸出手。曹植不死心，还想问点什么。曹丕等的不耐烦了，急匆匆吐出两个字：“饭卡！”

曹植苦笑，默默把饭卡递给他。

不多久，曹丕端着一盘东西走了回来，托盘上赫然有一杯葡萄汁。

曹植瞥了眼自己面前那杯绿色无公害的，暗想：“这杯肯定又是她给的，如果她知道她辛辛苦苦做给二哥的葡萄汁都给我喝了……”

这对曹植来说，已成了例行公事，从甄宓开始疯狂的爱上曹丕的那天起，曹植就开始替他享受纯手工葡萄汁了。

但是，这丝毫没冲淡他对甄宓的忌惮，这种恐惧来的莫名其妙，有点像刚听过小熊拔牙的孔融对糖果和梨子的感情。

孔融怕吃大梨牙疼，就把大的硬塞给哥哥，阴错阳差的还成了正面典型，他曹植如果去追自己二嫂，二哥肯定会顺水推舟，这就爽了，可是二哥也不一定想当李寻欢啊！

曹丕把盘子往桌上一蹲，仔细的用筷子扒拉着饭菜，一边把花椒和葱白丢到一边，一边小声抱怨：“晚了这一会儿，所有的饭菜就都成菜根了。”

曹植看了眼曹丕的盘子：“二哥，你今天怎么没打鸡腿儿？不用舍不得刷我饭卡，反正都是自家的钱。”

“谁说我不想买鸡腿的，刚才我去打饭，排我前面的那个一下要了三根，结果轮到我的时候，那个阿姨说没了！”

焦仲卿和司马相如都吃完了，于是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曹植吃下最后一口饭，打开那瓶葡萄汁，仰头灌了一口。

“二哥，你为什么总不喝她的葡萄汁啊，我觉得挺好喝的！”曹植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问。

“我为什么要喝。”

曹植噎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曹丕又接了一句：“孔先生说：食不言，寝不语。”

沉默的吃完饭，哥儿两个走出食堂。曹植突然问：“二哥，买三个鸡腿的那个人是男的女的？”

“女的啊，怎么了？”

“是不是打包拿走的？”

曹丕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就突然恍然大悟，朝四面看了看，果然看到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女生，拎着几个纸包朝教学区溜达。

曹植看着那女生，突然说：“你应该认识这女生的啊！她就是那个弹箜篌的刘兰芝。”

王昭君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费力的够着日光灯管，把几个装饰品挂好。

裴欣如从窗台上下来，仰起头看了几眼王昭君的杰作，说：“好了。”

她呼的从椅上跳下来，又把椅子从桌子上拿下来放好，找来抹布，细心地把自己踩过的椅子和椅子接触过的桌面擦干净，拍着手走到裴欣如那边说：“用帮忙吗？”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裴欣如说着，把纱窗推回卡槽，松开抓着窗框的手，重重的跳下地。

刘兰芝推门走进来，把手里的包丢在桌边，说：“这么快就弄好了！”

“学校领导到底是怎么想的，教育局的检查就让我们停课打扫卫生。他们难道不知道高三学习紧吗？”裴欣如拿起一根鸡腿，猛地咬了一口。

“别把油弄在桌子上，被老班抓住可就真的要停课了。”王昭君小心翼翼的用一张报纸盖住桌面。

王昭君、裴欣如和刘兰芝踩着下课铃走出教室，外面夕阳西斜，今天难得没有加课。

操场上有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刘兰芝看了眼说：“左边那个高个子的，是李太白。”

两人听说这几个男生里有李白，都不走了，好奇的朝那边看去。

原来，几个人因为一点事儿闹得不愉快，正在吵架。

一个男生说：“温庭筠，你答应帮我作弊的，怎么没管我？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

一个长得其貌不扬的男生走上前说：“对不起啊管仲，前天那个老师查得太紧了，厕所都补上，水都不喝的盯着我，我实在是运作不开，只帮了理我最近的那八个！”

管仲趁温庭筠说话，突然抬腿，踢了他一脚。温庭筠没站住，朝后跑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男生看到温庭筠摔倒，忙把他扶起来，瞪着管仲说：“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要说起打架，你可真不是对手。”

说着，他指着几个男生：“这个是李三胜太白兄，诗、剑、酒，三盛合一。这个是专诸，特别了解人心脏的位置。我姓李，考试长期第二名。”

管仲看了看几个人，那两个一定是不好惹的，这个滔滔不绝的估计没什么本事，会叫的狗不咬人啊！

想着，他先发制人，朝那个男生冲去，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Kindle，猛地一扔，准确的砸在管仲头顶上。他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我姓李，叫李寻欢。”

几个女孩捂嘴窃笑，这个李寻欢，可真是例不虚发。

甄宓不是艺术生，但是从小住在乐房附近，受艺术熏陶不浅，也算是个能歌善舞的人。

她原本想学理科，日后好考经济学，可是曹丕想去文学系，她只好逼着自己认真学语文地史政。

她埋头于大量题海中奋笔疾书时，隔壁班级的裴欣如敲她课桌旁的窗户低声叫她：

“甄宓，有文艺汇演缺人，你不是会跳舞吗，能凑个数吗，拜托拜托。”

艺术班的人闲心不小，她都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他们居然还折腾一些文艺汇演，她刚想说“不行，晚上要跟曹丕一起去补数学”，裴欣如就好似猜出她要说的话，她连忙把手指抵在甄宓嘴唇上：

“不许拒绝，这次是杨玉环让组织的，我们都怕她，她让我负责这一块儿，要是搞砸了，我就没命了，拜托拜托，我知道你要陪曹家那个老二去补习，你学习成绩那么好补个鬼啊，你只要答应我帮忙，你们俩的浪漫邂逅我给你们制造。”

甄宓内心一动，她有些心虚的低头，谁知一旁的郭照却大大方方的说：“跳舞缺人，要不我替。”

裴欣如看了看郭照的身量，又看了看甄宓，最后摇摇头：“不行，这支舞是乐房的师傅好几年前编的，当时甄宓是里面的一个重要角色，只有她最适合，这个短期其他人学不会。”

甄宓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郭照，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正好曹丕和一众男生抱着篮球从楼道经过，裴欣如冲他招手：

“曹丕，今晚甄宓不陪你去补习了哈，她被咱们艺术班借走了，你晚上别忘记来接她，艺术楼那里晚上特别黑。”

说完，她也不等曹丕回答，直接走进甄宓班里拉着甄宓就离开了。

“我题还没写完。”

“写什么题啊，你那个脑子，不看书也能当状元。”

裴欣如吐了吐舌头，不高兴的说：

“那个郭照，哪儿哪儿有她，不喜欢。”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甄宓的痛处，她低下头，长发遮住半边脸，表情被隐没，半天后，她憋出一句：

“你说，晚上曹丕会来接我吗？”

裴欣如说：“会啊，怎么不会，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朋友，我肯定天天捧在手心里，放在心间儿上，就是这么喜欢。”

甄宓这才笑起来，面上挂着红晕。

杨玉环早年间负责艺术班舞蹈这一块儿的教学，后来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很多高难度动作做不来，后来只好负责一些大型文艺汇演的组织和排练。

她极其严格，经常把学生骂的无地自容。

甄宓长久不练功，身上功夫后退少许，好几个动作不美观，杨玉环拿着小棍而用力敲了好几下她的后背和膝弯，疼的她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裴欣如她们的舞蹈因为甄宓一个人的动作不过关，被罚着整体去走廊压腿，很多姑娘叫苦不迭，王昭君和裴欣如站在甄宓身边低声安慰她：“杨老师那人就是这样，小题大做，别和她计较。”

甄宓沉默着，眼圈儿红红，刘兰芝一边从墙上把高高架着的腿搬下来，一边温柔的说：

“甄宓，你看我也不行，老胳膊老腿，等下我帮你压压，然后再让欣如和昭君帮你撑撑筋。”

排练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刘兰芝和裴欣如结伴而回家，杨老师和王昭君顺路，也顺带着把她带了回去，甄宓一个人在艺术楼的门口吹着风，她不知道曹丕到底会不会过来接她。

等了一会儿，她觉得是没希望了，从口袋里摸出裴欣如走之前给她的小手电筒，推开，光源不是很大，但也能看清。

艺术楼门口有个大花坛翻修，路不大好走，果然，甄宓摔了一跤，小手电筒咕噜噜滚到了别处，光源瞬间消失。

甄宓蹲在地上，浑身筋骨疼的不得了，心里面更是悲凉到了极点，泪水不争气落在土里，哽咽声闷在两膝之间。

突然，不远处有异响，甄宓被吓了一跳，她很害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甄宓。”

有人叫她的名字。

声音是曹丕的。

甄宓脚崴了，站不起来，她抬头回应：

“我在这儿。”

有脚步靠近，随即是一束光直直打在脸上，甄宓的眼睛赶忙眯起，曹丕看见她面上的泪水，问她：

“你哭啥？”

甄宓没回答，也没站起来。

曹丕说：

“你哑巴了吗？”

甄宓说：“曹丕，我脚崴了，起不来。”

曹丕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即笑着说：“就因为这个你才哭的。”

他把自行车骑过来，然后搀扶着甄宓坐上后座。

“坐稳了，还有，别哭哭啼啼的，回头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

第二天裴欣如过来问甄宓昨晚有没有什么浪漫的故事发生，甄宓摇摇头，裴欣如暗骂曹丕不解风情。

甄宓忍不住辩解了一句：“不过，他来接我了。”

裴欣如坏笑着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就等着吧，铁树也会开花。”

课间甄宓去曹丕班里给他送自己圈点好的习题，曹丕人不在座位上，书籍课本乱七八糟堆在那儿，她顺手帮忙整理了一下。

曹丕的桌上贴了一张上世纪很火的一个男演员的海报，演员叫鲍国安，细细看去，眉眼和曹丕的老爸曹操有着八九分相似。

甄宓抿了抿嘴，她敛下眸子里复杂的情绪，书本分门别类放置好，文具笔袋规整妥当，一切完成，她低垂着头从曹丕班里出来，楼道里刚好碰见了曹丕曹植等一群男生。

曹丕没有主动和她说话，曹植倒是开口叫了她一声“二嫂”，结果那几个男生也跟着叫“二嫂”，甄宓头垂的更低了，她快步从那些男生面前走过，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

王昭君和刘兰芝站在学校附近的唱片行门口等裴欣如她们过来，唱片行的老板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板正的白衬衣，戴着眼镜，据说是个外地人，叫范蠡。

范先生拿出一套唱片放在桌面上，唱片里面的第一首歌叫《历史的天空》，是她们几个女生大轴的小合唱作品

不一会，刘兰芝带着甄宓过来了，旁边还跟了个比她们稍微大一些的姐姐。

裴欣如一来就给刘兰芝和王昭君介绍：“这是艺术学院的西施姐姐，来给我们把把关，顺便再简单编几个小动作。”

几个女孩轮流戴上耳机熟悉歌曲节奏和旋律，光影洒在她们年轻的面庞上，像一首永远也唱不完的咏叹调，美好，绵长。

撰稿/王雨

排版/年糕

图源/堆糖

乌鸦文学 为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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